美欧贸易冲突可能撼动全球贸易体制

    美国5月31日指控欧盟对空中客车（Airbus）补贴过多，使美国波音公司（Boeing）蒙受损失。在双方谈判毫无进展的情况下，美国将欧盟告到世界贸易组织，这一争执使美欧之间历史上最大的贸易战一触即发。

    “很不幸，从近期看，这可能导致更多的贸易保护。”美国著名智库加图研究所贸易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Trade Policy Studies, Cato Institute）主任丹尼尔·格瑞斯沃德（Daniel Griswold）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我们在过去四十年中曾有一个全球性的配额体制，今年一月一日总算把它给去掉了。但美国和欧盟却在自由贸易中倒退。这是个极具破坏性的暗示，使我们（美国人）在全世界面前显得虚伪。我们一面让世界上其它国家开放它们的市场及自由贸易，我们自己却在一个重要领域反其道而行。”

    目前欧美各执一词，都指责对方过分补贴各自的民用机制造商。但肯塔基大学外交与商业学院（School of Diplomacy and Business, Univ. of Kentucky）的戈尔次教授（Eugene Gholz）认为，冲突的根源在于波音和空客都在推出新的机型。

    “这在商业中是风险很高的时刻。双方都在寻求优势。如果你看一看这个行业的历史，在过去四十年里，当某一个公司推出新机型时，贸易争端就会变得炙热起来。双方都会寻找一切战术攻击对方，以控制风险，寻求竞争优势。”戈尔次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

    目前空客的销量已超过波音。它新推出的大型A380客机在大型客机市场对波音构成严重挑战。波音虽然新推出了250座的中型机787，但却同时面临空客的新机型A350的竞争压力。

    争执不休的补贴贸易

    除了两大公司的商业战术考虑之外，双方政府也通过对各自民用机的补贴参与了竞争。

    “实际上，美国和欧洲双方都有责任，”格瑞斯沃德如此评论，“双方都在补贴自己的客机制造业。欧盟补贴得更多，做得皆明显。当然美国自己也有问题。”

    格瑞斯沃德认为，由于欧盟在减少补贴方面没有取得多大进展，导致美国取消了双方在1992年的协议。该协议约定双方都减少补贴，并规定以何种方式补贴。

    他说，“双方此后基本都遵守该协议。但美国政府最后得出结论说，该协议已不适用，因此应该达成一个新的协议或修改原来的协议。欧盟没有回应美国政府的动议。于是美国政府告到世贸组织，欧盟则以牙还牙。”

    但戈尔次教授则认为欧盟对空客的补贴过多：“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欧盟对空客实际上有大量的补贴。在历史上，空客的会计制度并不透明。很难知道它实际上得到了多少补贴。但每个人都承认它得到了直接的补贴。”

    戈尔次说，美国的补贴是间接补贴，这使空客也认为很难统计它到底得到了多少，但他认为数量并不多。

    他说，“从历史上讲，波音实际上得到的补贴很少。那种认为波音从军方的研发或航空航天署研究中获取了大量商业利益的指控过于夸张。波音获得的竞争益处很少。欧美的飞机制造业作为一个整体行业，则从高技术及低成本中获益。但相较欧洲航空业，这对美国的航空业并没有带来多得不成比例的好处。”

    戈尔次还认为，从世贸组织的专业术语看，它对补贴的定义很难让欧洲拿出证据证明其航空业在这方面承受了实际的损失。然而美方却能拿出欧盟对空客补贴的证据。

    美国指控说，目前空客从欧盟那里可以得到了用于市场投放的资助（repayable launch aid）。如果新机型不能出售，空客不必退还这些资金。欧盟仅对A380即提供了３７亿美元的补贴。但空客反击说，波音从美国军方得到了很多补贴。此外，波音７８７的部件在日本的生产厂家三菱、川崎及富士财团也从日本政府那里得到了低息贷款。

    两年调查中的变数

    目前这场欧美之间最大的争端已经提交世贸组织，但该组织首先得花十五个月到两年来评估双方的指控及证据。那么，这场争执将会如何解决？

    中华盛顿大学的（Central Washington University）贸易专家罗伯特·卡鲍（Robert J. Carbaugh）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世贸组织一般要花两年来分析一个案子并提出解决方案。但在未来两年内，美国和欧盟可能自己就达成了有关补贴的协议。如果这种可能不存在，双方仍然在世贸组织内指控对方，那么世贸组织必须拿出解决办法。世贸的决定有可能对美国不利，也有可能对欧盟不利，也有可能对双方都不利。目前而言，尚不明朗。”

    格瑞斯沃德则认为，这场争端对双方及世贸都不利。他说，“把争端提交给世贸组织，很难看到会有什么积极的结果。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争执，我觉得会占用很多世贸组织的专业资源，使双方都蒙受损失，并牵扯到可能的贸易制裁。”

    格瑞斯沃德认为，双方应在世贸之外继续谈判，并缩减民用客机的补贴。他说，“全球市场足以支撑两个不用补贴的客机制造商。空客肯定不需要更多的补贴了。它是世界最大的民用客机制造商。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谈判，把补贴降到彼此都满意的程度。”

    戈尔次教授则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世贸将会组成一个由三位法官参与的争端解决小组，他们要看数千份的证据，然后根据条约来决定哪一方违反了条约，并决定惩罚程序。

    “有人估计新的WTO秘书长会作为非正式的调解人介入，使双方重入谈判，找到走出困境的途经。当然这只是推测。”戈尔次说。

    客机之争会蔓延到哪里？

    “如果你看一看世贸组织历史上的争端，就会发现各国都能很好地把某个争执限定在某个特定的行业和问题上。”贸易专家卡鲍认为，波音和空客之间的争执不会蔓延到其它行业的。“例如美国和加拿大间的一些争端，美国和欧盟之间关于香蕉的争端等，都被限定在该行业之内。因为双方都意识到，如果这种争端升级为全面贸易战，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戈尔次教授也同意这种看法：“冲突波及其它领域的可能性很小，不会发生那种今天欧盟在世贸组织递交一项指控，明天世贸组织又从美国那里也收到一份的情形，因为并没有那么多潜在的争执让双方等着另一方忽然发怒后，就立刻提交出去。”

    但戈尔次认为，今后两年内，如果世贸组织发现其中一方违反了世贸条约，就会授权对其进行贸易制裁。假设美国获胜，它就可以对欧盟施加总值二十亿美元的制裁。到时候美国就会在某些领域作出选择，而贸易争端也就蔓延开来。

    对全球贸易体制的冲击

    目前，欧美双方都在进行世贸组织多哈回合的谈判。波音－空客冲突对双方的谈判会否带来冲击，尚不明朗。

    “不管有无航空争执，多哈的谈判都会面对很多问题，将会是很艰难的谈判。每个国家都是按照自己的利益来谈判的，不会因为有一个客机争执就把谈判战搞乱。”戈尔次教授并不同意这样的看法：航空业的争端会使双方的敌意增加，使美欧在多哈谈判中不可能新开其它的谈判。

    卡鲍的回应与戈尔次产生共鸣。但他说，如果世贸组织在多哈回合中不能降低关税壁垒，那就意味着各国之间必须有更多的合作。美国和欧盟即使不能在客机领域达成协议，也要在其它领域合作。

    格瑞斯沃德则认为冲突对多哈谈判还是会有影响的。他说，“因为这场冲突使双方都感到艰难。二者很难在一起协商降低补贴，减少反倾销的指控及进一步开放各自的市场。这也是双方应该避免在世贸组织内摊牌的一个原因。”

    这场冲突对全球贸易体制的影响尚不明朗。但格瑞斯沃德对其后果感到担忧。他说，“如果世界上两个最大的贸易体因此交恶，全球的贸易体制就会动摇。因此，双方需要在世贸组织作出最终决定之前就解决争执。我希望这不是一个更多争执将要来临的标志。”

    但戈尔次教授则认为，过去很多年就已经存在很多冲突了。目前的这场仅仅是贸易冲突，而非贸易战争。他也不认为冲突会导致更多的贸易保护。

    “有关民用客机的争执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五次了。”戈尔次说，每次发生的时候，人们都说，这将是自由贸易的终结，我们将面对更高的关税。但正因为客机争执有关的国家认识到这是一种风险，因此没有人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双方总是退让。

    “我觉得，这一次它们很可能也各自作出退让，而不是打贸易战。”戈尔次总结说。
 
来源：《华盛顿观察》周刊，张巨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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